興起在街頭寫書法的念頭大概來自三個月前, 我們在Cardiff街頭音樂表演. 看著人來人往, 形色匆匆, 我們幾乎淹沒在街景裡. 當時突然閃過個念頭, 如果在街頭擺攤賣書法,會不會比較吸引人(有錢賺). 想法雖然天真卻不是不可行. 這個念頭一直到了我連續參加了兩個英國戶外藝術節,看到蜘蛛人,小猴子,小蝴蝶等小臉蛋在草地上跑來跑去,我知道,沒有比festival更適合宣揚中華文化的地方了.
於是這回參加Green Gahering, 我特別準備了我的書法'家私',在草地上擺攤,推廣漢字之美. 首先將毛筆亮相,神奇的免墨水寫紙擺好,攤開"趙孟頫楷書習字帖"虛張聲勢. 等待有緣人上門. 不過還真的看緣份. 如果等上個半個小時沒人探頭,我便會撩起我的裙襬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開始在我的小腿上做文章. 耐心是美德. 我從腳踝寫下第一個十二生肖開始,大概寫到"狗"(大概位在大腿內側了)開始會有人來問津. "妳在幹什麼阿?" 孩子總是問得很直接. "我在寫字阿!" 我說. "妳瞧, 這是...'豬'...呵" . 當孩子開始對你做的事情有興趣,接下來就容易了. 我拿起了沾水筆, 問小女孩"妳叫什麼名字?" " Lily!"接著我在免墨水寫紙上寫下'莉莉'. 中文是"茉莉花的意思喔!" 我說. 這時候大概會有五六個孩子圍上來,爭著要我寫下他們的名字. 如果有家長在身旁,他們會禮貌性地問,"請問你怎麼收費呢?" 由於我本於宣揚文化(其實是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價)我總是笑笑說, "隨喜樂捐,一磅兩磅三磅無所謂." 如果是身邊沒有大人的孩子,我也不忍心拒絕."妳有什麼可以跟我交換嗎?" 小女孩端來一杯水給我, 要我在他的手臂上寫上"星星". 五歲小男孩牽著他的弟弟來,"我有三十分(約台幣十五元),請你幫我畫我和我弟弟." 於是兄弟倆手臂上帶著'恐龍'開心離開. 記得有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在一旁耐心等了一陣子, 她晾出兩隻手臂說"我想要我阿公的名字史提夫(Steve)在右手,我爸班(Ben),還有我菲亞(Freya)在左手."我依序完成後順口問了"要寫媽媽的名字嗎?" "喔我不知道我媽的名字.我兩歲的時候他就丟下我們了."女孩說. "喔, 真抱歉" "沒關係. 喔,不過我隨時可以問我爸阿."女孩轉過頭大叫"爸,我的媽媽叫什麼名字? " 最後我在小女孩的手臂上寫下"艾瑪."
在過程中偶爾我會來點置入性行銷.
很多人好奇的問 "妳在寫中國字嗎?" "對阿, 我們叫它'書法'(calligraphy)."
"你來自中國嗎?" "不,我來自台灣."
"泰國? (Thailand)?" "不,台灣(Taiwan.), 不是泰國,也不是中國."
"但是你說中文嗎?" "對阿, 在台灣我們說中文,也說台灣話. 文化上和中國相近,但我們是個獨立的民主國家喔,雖然中國可不這麼認為!"
始終令我驚訝地是在歐洲知道台灣這個國家的人真的不多. 不過總有驚喜. 有位年輕女孩看到我在寫書法開心跑來, 當她聽到我來自台灣, 馬上掀起袖子要我寫下任何字. "我這輩子全宇宙最好的朋友來自台灣,我要拍下來寄給她看我遇到了來自台灣的小姐呢!" 她興奮地說.
除了孩子,青少年對我的攤子也特別感興趣. 藝術節剛開幕的第一天下午我在Triban 咖啡廳工作.閑來無事我拿起油彩要同樣值班的工作夥伴Aren當model,在他的脖子外側寫下了"和平". 一個小時過後, 幾個青少女咯咯笑著問Aren脖子怎麼回事. "我身旁這位小姐可以給妳妳要的的答案"Aren指著我說. 於是那個門可羅雀的午後我偷偷摸摸地開張. 這群少女們越寫越high,她們開心地帶走了海洋/雙子座/音樂/金木水火土,我也開心地賺了幾枚金幣.
不少Triban的工作夥伴輪番下海當過我的model.正值彆扭青春期的Leum自豪地展示他手上的漢字圖騰 "好酷阿,這什麼意思?"路人甲問. 酷酷的Leum壓低著聲音不茍言笑的說"企鵝." (Leum最喜歡的動物). 他異父異母的兄弟Alfie如法泡製要我替他寫上"熊貓." 約莫同年的James因為某些原因雙腿和左手臂萎縮,顏面神經失調會不由自主流口水. 他的殘缺無損他的智慧和天生的幽默. 有他在的地方總有笑聲. 我問他想寫什麼? "Shadow Wolf"他說. James仍然保有屬於他自己的幻想世界和朋友.(他的媽媽向我們開玩笑抱怨James偶爾半夜和他的想像朋友(imaginary friends)聊天聊得很大聲.) Shadow wolf是James另一個世界裡最好的朋友,牠力大無窮有著巨大的身體和閃爍光芒的金色眼睛. 我在他的手臂上寫下"影狼". 我問Emma (Leum的媽媽)"想好要寫什麼了嗎?" "恩,我想寫'友情'(friendship),因為你要回台灣了."
慢慢地我擺攤更加隨興. 背著我的道具, 白天聽到喜歡的音樂, 隨興坐在草地上開張.晚上經過營火,不彷在取暖的同時做做小生意. 藝術節的最後一個午夜, 我在太陽能網咖前的營火認識了年輕的Jamie. 他和他的弟兄要我秀給他們看'功夫,八卦拳'怎麼寫. 最後應他要求我在他的手臂上寫下'和平, 愛'. 他的弟兄問我,"supreme spirits"長什麼樣子. 我有點被問倒了. "就是,追求最高真理,你知道的." Jamie補充. "請問你幾歲?"我問."20." "老天,你在追隨真理的道路上還出發的真早呢!"
隔了半晌, 一個少女跑來問我"你就是那個寫漢字的小姐嗎?" "我想我是." "我和我朋友總共三人有興趣!" "沒問題." 我提著我的道具到太陽能網咖在她們身旁坐下. "想要寫什麼呢?" "鬍子!" "鬍子?挺有趣的,想寫那?" "不,我想要畫真的鬍子,翹翹的那種." 於是在藝術節的最後一晚,我以三條鬍子正式結束我的漢字文化交流擺攤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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